四川某县的晨雾还未散尽，肥娟小吃店的木门已吱呀推开。青石板路上的露水沾湿了店门口的竹匾，匾里码着整整齐齐的鸡腿，鸡皮泛着油润的金黄。肥娟系着蓝布围裙，站在灶台前熬红油——菜籽油在铁锅里烧得冒青烟，她手腕一抖，辣椒面、花椒粉、白芝麻簌簌落进油里，瞬间腾起一股呛人的香。街坊们路过总要探头：“肥娟，又熬红油呢？”她头也不抬地笑：“口水鸡饭的魂儿可全在这儿！”
一碟鸡的江湖
肥娟的口水鸡饭是县城一绝。鸡是自家后院养的跑山鸡，每日现杀，肉质紧实不柴。她煮鸡有讲究：冷水下锅，加姜片、葱结、几粒花椒，大火烧开后转小火，焖上二十分钟，捞出来立刻浸入冰水，鸡皮瞬间绷出细密的褶皱，咬一口脆生生。鸡肉撕成细条，码在淋了鸡汤的米饭上，再浇一勺秘制红油——那红油是肥娟的命根子，除了辣椒花椒，还加了八角、草果、香叶，熬足两小时，滤去渣滓后红亮如琥珀。最后撒一把葱花、花生碎，淋几滴保宁醋，酸辣鲜香直冲天灵盖。
食客的暗号
在肥娟小吃店，点口水鸡饭有套“暗语”。老主顾进门一拍桌子：“肥娟，老规矩！”肥娟便心领神会，转身从蒸笼里端出热气腾腾的米饭，再从冰柜取出提前备好的鸡丝。新客若说“来份口水鸡”，她定要皱眉头：“光吃鸡多没劲？得配饭！”有回外地游客嫌辣，要求少放红油，肥娟抄起勺子往碗里又添了一勺：“四川人的命是辣椒给的，少一滴都不对味！”游客被辣得直吸气，却忍不住又扒拉两口米饭，最后红着脸竖起大拇指：“服了！”
暴雨中的红油暖
那年梅雨季连下半月，县城的河堤决了口，老街淹成一片泽国。肥娟的小吃店地势高，成了避难所。她把存货全搬了出来，在灶台上支起三口大锅，一口煮姜丝粥，一口炒回锅肉，还有一口专门煨鸡汤。
有天傍晚，几个浑身湿透的抗洪队员蜷在角落啃冷馒头，肥娟瞧见，转身剁了半只鸡，煮了锅简易版口水鸡饭。红油淋上去的瞬间，队员们眼睛都直了。有个小伙子边吃边抹泪：“肥娟姨，这饭比我妈做的还香！”肥娟往他碗里又夹了块鸡：“慢点吃，锅里还多着呢！”
传承的红油秘方
肥娟的口水鸡手艺是跟婆婆学的。婆婆年轻时在茶馆当厨娘，最拿手的就是这道菜。肥娟记得，婆婆熬红油时总念叨：“辣椒要选二荆条，香而不燥；花椒得用大红袍，麻得通透。”婆婆去世后，肥娟在灶台边发现个铁皮盒，里面用油纸包着晒干的香料，还有张泛黄的纸条：“红油熬三遍，一遍提香，二遍增色，三遍入魂。”如今，那铁皮盒成了肥娟的宝贝，每次熬红油前都要对着纸条念叨一遍，仿佛婆婆还在身边指点。
远方的红油乡愁
肥娟的儿子小虎在成都读大学，总抱怨食堂的菜没滋味。有次视频，他盯着屏幕里的口水鸡饭直流口水：“妈，我想回家！”肥娟第二天就寄去一罐红油，还附了张便签：“鸡肉焯水后冰镇，米饭蒸软点，别学你爹当年狼吞虎咽！”小虎照着做，却总觉得差了点意思。后来他发现，是成都的辣椒不够香，花椒不够麻，连米饭都少了老家的柴火气。他给肥娟打电话：“妈，我想休学回家学做菜！”肥娟在电话那头笑骂：“没出息！先把书念好，回来妈教你！”
巷口的红油守望
如今的老街成了旅游景点，肥娟小吃店的门楣上挂起“非遗美食”的牌子，门口排队的游客从早到晚不断。可肥娟还是守着那口老铁锅，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熬红油。有游客问她：“阿姨，这手艺能申请专利吗？”她摆摆手：“啥专利不专利的？红油熬得好，街坊吃得香，比啥都强！”傍晚时分，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，落在门口的竹匾上，和那些金黄的鸡腿融成一片。锅里的红油咕嘟作响，像在诉说着一代代人割舍不下的市井情长。
这碟红油浸润的口水鸡饭，终究还是守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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