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东某县的清晨,总被一阵清甜的麦芽香唤醒。当第一缕阳光爬上青石板路,肥娟小吃店门口的竹匾已铺满金黄的糖坯,店主肥娟手持木铲,正将熬好的糖浆均匀浇在坯上。“这糖得翻七十二下,少一下都不够弹!”她笑着对围观的孩童说。孩子们踮着脚,看糖浆在晨光中泛起琥珀色的光泽,咽着口水喊:“肥姨,啥时候能吃呀?”这方寸之间的糖香,藏着整座县城的童年记忆。
黄土地里的甜蜜基因
高粱饴的根,扎在齐鲁大地的黄土里。上世纪五十年代,山东农科院专家为解决粮食短缺问题,将高粱粉与麦芽糖结合,意外创制出这种软糖。其名“饴”取自《诗经》“周原膴膴,堇荼如饴”,本指麦芽糖浆,而高粱饴的诞生,让粗粮与甜味首次完美融合。在物资匮乏的年代,一块高粱饴能甜透整个童年:撕开透明糖纸,琥珀色的糖体泛着柔光,咬下时先是Q弹的阻力,继而化作满口麦香,连指尖沾的糖屑都要舔干净。
肥娟家的糖艺传承
肥娟与高粱饴的缘分,始于祖母的灶台。老人曾是县糖果厂的老师傅,退休后在家支起小糖锅,用祖传的“三蒸三熬”法做糖:高粱粉蒸制去涩,麦芽糖熬煮起泡,再混合蒸制的高粱糊,文火慢熬至能挂旗。肥娟从小帮祖母拉糖,将糖坯挂在门框上反复抻拉,直至糖体由棕转金,透出晶莹的光。“拉糖像揉面,劲儿大了断,劲儿小了不弹。”她如今教徒弟时仍用这句口诀。二十年前,糖果厂倒闭,肥娟用全部积蓄盘下老厂设备,在巷口开起小吃店,专做高粱饴,誓要守住这口“老味道”。
Q弹不粘牙的魔法
肥娟家的高粱饴,秘诀在“水火相济”。选料必用本地红高粱,颗粒饱满、淀粉含量高;麦芽糖需用冬小麦发芽,糖分更醇厚。熬糖时,她守着直径一米的大铁锅,用长柄木勺不停搅动:“火大糖焦,火小不弹,得像伺候月子似的细心。”当糖浆熬至115℃时,迅速倒入模具冷却,待糖体半凝固,再由徒弟们手工拉糖。
二十斤糖坯需两人配合,一人拉一头,像扯面般反复对折,直到糖丝细如发丝仍不断裂。最后切成小块,裹上糯米纸,一块高粱饴便带着体温诞生——咬下时先触到糖纸的脆,继而糖体在齿间温柔回弹,麦香与高粱香层层绽放,却绝不粘牙。
糖纸里的时光胶囊
在肥娟小吃,高粱饴的包装是门艺术。早期用报纸剪的糖纸,印着“劳动最光荣”的标语;八十年代换成玻璃纸,阳光下泛着七彩光;如今则用可降解糯米纸,印着店主手绘的县城地标。孩子们最爱收集糖纸,比谁的图案更漂亮。老主顾王大爷常说:“肥娟的糖纸,比糖还值钱!”他珍藏着一套九十年代的糖纸,上面印着已消失的老电影院、供销社,每张都是时代的切片。肥娟有时会应顾客要求,用特定年份的糖纸包糖:“吃的是糖,裹的是回忆。”
从零食到非遗的逆袭
2018年,肥娟家的高粱饴制作技艺入选县级非遗名录。她将老糖锅搬进店堂,设“透明厨房”,让顾客看糖坯如何从原料变成糖果。年轻人举着手机直播:“家人们,这糖能拉丝一米长!”外地游客慕名而来,走时总拎着几斤糖,说是要“把山东的甜带回家”。更有趣的是,县小学将高粱饴制作纳入劳动课,孩子们围在肥娟身边学拉糖,小脸沾着糖屑,笑得像糖一样甜。肥娟说:“糖会化,手艺不会。只要孩子们愿意学,这甜味就能传下去。”
舌尖上的文化乡愁
如今,肥娟小吃的高粱饴已成县城的文化符号。春节前,游子归乡,总要买几斤糖分给同事:“这是我们山东的‘软黄金’,Q弹不粘牙,比那些网红糖实在多了!”海外学子视频点单时,肥娟会多包几层糖纸:“让糖香飘过大海,别让孩子忘了家在哪儿。”从田间地头到都市餐桌,从市井小摊到非遗名录,这块小小的软糖,承载着中国人对食物最本真的热爱——它不昂贵,却能甜透岁月;它不复杂,却藏着土地的馈赠与匠人的坚守。正如肥娟常说的:“糖是甜的,做糖的人心要更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