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建某县的清晨总裹着一层薄雾，青石板路泛着湿漉漉的光。五更天未亮透，肥娟小吃店的后厨已亮起暖黄的灯。老板娘肥娟站在灶台前，舀起一勺陈年籼米浸泡的米浆，乳白的浆液顺着陶碗壁缓缓流淌，带着谷物沉睡一夜后的温润。“鼎边糊的魂，全在这米浆的筋骨里。”她轻声对学徒说。
这种源自明代的古早味，曾是渔民的“海上早餐”——将米浆沿热锅边缘浇下，瞬间凝固成雪白的薄片，刮入熬煮的蚬子汤中，佐以虾米、蛏干，既暖胃又耐饥。如今，肥娟仍用祖传的石磨磨浆，木桶蒸粉，连蚬子都选自木兰溪入海口的滩涂，“咸淡水交汇的蚬子，才熬得出那口鲜甜。”
铁锅轻吟：米香与海味的圆舞曲
六点整，第一锅鼎边糊出炉。肥娟手持铜勺，将米浆沿着烧得滚烫的铁锅边缘匀速倾倒。米浆遇热即凝，如春雪贴壁，她手腕轻抖，竹片一刮，薄如蝉翼的米片便落入沸腾的蚬子汤中。虾米、蛏干、干贝早已在汤里翻滚，此刻与米片共舞，吸饱了海鲜的精华。最后撒上一把葱花、芹菜末，滴两滴鱼露，一锅鼎边糊便泛着琥珀色的光，热气裹着米香与海味直往人鼻尖钻。
“鼎边糊要‘薄、滑、鲜’。”肥娟用长柄木勺搅动汤锅，“米片不能厚，厚了发硬；汤要熬够时辰，蚬子壳都化进汤里才够味。”食客们围坐在老榆木桌前，看肥娟将鼎边糊盛入粗瓷碗，米片如云絮漂浮，汤色清亮却滋味醇厚，有人舀起一勺吹了吹，轻啜一口，眯起眼：“这汤，鲜得能掉眉毛！”
寒冬暖意：一碗糊糊里的市井温情
腊月清晨，寒风卷着雨丝往人脖子里钻。肥娟小吃店的门帘被掀得啪啪响，穿红棉袄的老太太端着搪瓷缸进来：“肥娟啊，给我装两碗鼎边糊，带给我家老头子。”肥娟笑着应下，特意多舀了两勺虾米：“婶子，这天气冷，多喝点汤暖暖。”老太太从兜里摸出几颗桂圆干：“你放进去，甜滋滋的，补气血。”
这样的场景每日上演。送孩子上学的妈妈会多买一碗给邻居家独居的老人；夜班归来的工人捧着碗蹲在门口，呼噜呼噜喝得额头冒汗；连路过的流浪猫都被肥娟喂得圆滚滚，总在清晨蹲在店门口，等一碗温热的鼎边糊汤。
“鼎边糊啊，是‘团圆’的吃食。”肥娟擦着灶台说。旧时莆田人办喜事，主家会煮一大锅鼎边糊分给邻里，米片连着汤，寓意“亲邻和睦，情谊绵长”。如今，这碗糊糊依然在寒冬里传递着最朴实的温暖。
旧味新承：年轻人的味觉记忆
“肥娟姐，能不能做低卡版？”某日，戴眼镜的女学生举着手机问。肥娟愣了愣，转头钻进后厨。三天后，“蔬菜鼎边糊”登上菜单：米浆里掺入菠菜汁，汤底用菌菇替代蚬子，佐以玉米粒、胡萝卜丁。米片泛着淡淡的绿，汤色清亮如泉，竟比传统做法更受年轻女孩欢迎。
“老手艺得跟着时代走。”肥娟笑着给女学生多盛了一勺，“我闺女在福州上学，总说同学们爱喝她带的鼎边糊，还教我用短视频宣传呢。”如今，她的抖音账号里，煮鼎边糊的视频下常有人留言：“这是福建人的‘冬日限定快乐’！”
非遗微光：一锅一勺里的文化传承
2021年，鼎边糊制作技艺入选莆田非遗名录。肥娟作为传承人，常被邀请到学校授课。她带着孩子们磨米浆、刮米片，讲明代渔民发明鼎边糊的故事，讲莆田人“鼎边糊配油条”的经典吃法。“你们看，米片要刮得又薄又匀，像不像写毛笔字？”她举着竹片示范，“做吃的和做人一样，得用心，才能出好味道。”
去年文化节，肥娟的摊位前排起长队。一位日本游客尝过后竖起大拇指：“这是东方的‘味噌汤’！”肥娟摇头：“不，这是中国的‘海上早餐’，带着木兰溪的潮声和渔民的烟火气。”
晨光未央：巷子深处的烟火人间
傍晚时分，肥娟小吃店的灯光亮起，像一颗温暖的琥珀。老食客们照例点一碗鼎边糊、两根油条，聊着家长里短。隔壁杂货铺的阿公送来新晒的虾皮，对面理发店的老板捎来一袋蛏干——都是肥娟多年的老交情。
“肥娟啊，你家鼎边糊我喝了三十年。”一位白发老人拄着拐杖说，“从前我爹带我喝，现在我带我孙子喝，这味道，一直没变。”肥娟笑着应：“只要还有人爱喝，我就一直煮。”窗外，木兰溪静静流淌，带着渔船的桨声、米浆的甜香，一路向东，汇入大海。而那一锅鼎边糊，始终在晨光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，等着唤醒这座小城的胃与心。
未来可期：一碗糊糊的星辰大海
如今，肥娟的女儿在厦门开了分店，菜单上依然有“妈妈牌鼎边糊”。年轻人用真空包装将糊糊寄往全国各地，#鼎边糊挑战#的话题下，网友们晒出各种创意吃法：加芝士的、配面包的、甚至做成冰淇淋的。肥娟却更爱守在老店，看阳光穿过木格窗，洒在蒸粉的木桶上，像撒了一把碎金。
“鼎边糊会变，但暖人的心不会变。”她轻声说。窗外，小城的清晨又起了雾，而肥娟小吃店的门帘已被掀开——穿校服的、拎公文包的、拄拐杖的，人们陆续走进来，点一碗热腾腾的鼎边糊。米香与海味在空气中交织，那是福建最温柔的晨光，是岁月沉淀的烟火，是无论走多远都忘不了的乡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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